隔行如隔山

我要寫得的這一篇是金紙商與雕刻師的對話,昨日金紙商打電話給阿爸邀我們與他一起吃飯,阿爸的腸胃才剛恢復狀況,可是金紙老闆接連打了兩三通電話給阿爸想要我們與他朋友一起吃飯,實因盛情難卻就只好答應了,師兄師姐載我們去餐館與他會面,他與幾位朋友早已在那裏等我們一起吃飯,金紙老闆看到我們很高興馬上向我們招手,說著說著,老闆忽然跟阿爸說,要不要約替我們雕金闕神明的雕刻師一起吃飯,阿爸也沒拒絕,他馬上打電話給神明雕刻師叫他來吃飯,雕刻師不到半小時就出現了,見面臉上還有雕漆未擦乾淨,大家一起吃飯談天甚是愉快。

雕刻師剛開始坐下來吃飯,就被幾位金紙老闆釘,金紙老闆就虧雕刻師說:「李董,你實在很不夠意思,要不是金闕宮主告訴我他找你雕刻金闕神明,我還真的很氣你怎麼沒看我的面子替他折個好價錢?以前雕刻神明是手工雕刻,後來都用機器雕刻,不到半小時就可以一次雕個六到八尊一樣的模型,現在你機器更發展到一次可以雕個十幾尊沒問題,一天用機器雕幾百尊神明都行,你店裡任何一尊神明還可以賣到幾十萬不等,這麼大量生產,你竟然沒有看我的面子再給金闕宮主更多折扣,你實在太不夠意思,況且我們還是二十幾年的好朋友,我們這些搬金做苦工的看了真得眼紅,我們這種人怎麼能跟你比?」

李董聽了一臉無辜也很不甘示弱地回應他:「你這沒良心的人,我的工作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啦!我的雕工要符合每位客人的要求,不是像你們金紙貨櫃一來,只要操作堆高升降機搬上搬下清點貨,然後運送給客人即可,客人馬上就付你錢,就像金闕宮主的金紙是整貨櫃來,還根本不需拆,就整貨櫃燒掉,你也不用售後服務,他就馬上付給你大額款項,也不囉嗦,全台灣你供應的宮廟也不少,你每個月出個幾十櫃都沒問題,我這雕刻師是需要時間辛苦雕刻嘔心瀝血,雕個一年半載才賺他那麼一點點錢,你要去想我日思夜想要如何把他要求的神明雕得傳神,時不時都要討論還要有售後服務,我這才是辛苦賺錢,我是做苦工在賺錢,我老婆每天要紀錄每位客人的要求,她寫字都寫到手痛,如果雕刻遇到客人退貨不買,就放在那裏賣不出去,你金紙隨便一賣就有錢可拿,你都不知道我雕刻到兩手不堪負荷,每天都很累,有時還要陪你吃飯,你我這麼多年好友,竟然還講這種夭壽話,你是不是人啊?」

我和阿爸聽了幾位金紙老闆與雕刻師坐在一起吃飯打屁聊天在鬥嘴真的很想笑,仔細一聽才知道每位老闆都有他們辛苦與努力的一面,其實隔山行如隔山,我們不在其位不知其苦,我們金紙老闆也是跟工人一樣搬幾百箱的金,但很多人只看到表面光鮮華麗的一面,但不知別人背後的辛苦,金紙老闆本想替阿爸再跟雕刻老闆再議價售後運輸的部分,但被阿爸阻止了,因為阿爸認為他提共的材質好而且雕得盡善盡美最重要,但是雕刻老闆也很乾脆跟阿爸說既然宮主這麼乾脆,那這運輸的部分就叫金紙老闆替我處理,一切費用他與金紙老闆一起負責,金紙老闆一聽不對勁,又釘他:「李董,你有夠摳,給宮主折扣怎麼又連我一起拖下水?」李董回:「你是行家,順便讓你跟我一起做功德!剛剛你不是說這幾年來與金闕宮做事,你生意越來越好,我也是讓你再有一次機會替神明做事啊!」金紙老闆說:「那這樣我也要替金闕神明監工,我會跟金闕宮主要這份合同,他不在台灣的時候就由我替他監工,看你有沒有偷工減料,如果雕得不好,我一定告訴他扣你錢直到他滿意為止!」這兩位老闆也蠻乾脆一起敬阿爸說,一定會把神明雕刻的盡善盡美並安全運到美國。

其實這位雕刻師在餐會上也教了我們大家一課,他說神明的雕刻除了傳神以外,還要五行平衡,任何主神若沒有五行的彩繪,那位神尊必有失格,他三十幾年來所經手千百神尊,他總是告訴客戶雕刻主神的彩繪一定要五行平衡,行事才會圓滿,千萬不要雕得奇形怪狀,或是依客人口述說夢中託夢的形象,或是自己硬要的形狀,這些都有違常理,實在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雕刻神像,但是他非常有興趣雕金闕神明,因為金闕宮主要求的雕工很傳神又貼切,也符合他心內所想的,這也會引起他這種雕刻師的共鳴,說著說著大家歡聚直到快深夜才解散!

其實隔行如隔山,聽了這些老闆級人物才知道他們深藏不露,非常低調行事,他們談論的內容層面也很廣,雖然在許多人眼中也許他們被視為比較低階層的工作,但在我眼中他們所提供的知識非常務實也很實際,他們幾十年來的功夫真的不是一般人馬上可以一步登天學得的,所以我們外行人還是謙虛低調為妙!